第二十三章 第二十三章_扶贫从万界车站开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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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十三章 第二十三章

  第二十三章第二十三章

  江硕又问了几个关于的他妹妹家的问题,秦小渝一时没有准备,只得搪塞过去。

  “唉”,江硕一下子好似老了好几岁,肩膀也塌了下来,“恁做嘞对,这事儿要告诉俺娘,她肯定又要瞎想了。”

  江老太太小时候就被人说命不好,大儿媳的事儿是意外,小儿子的事故也赖不到她头上,可她还是将这些事都归到自个儿身上了。

  秦小渝叹了口气,那天她就看出来了,江老太也是个不容易的,左眼蒙着一片白雾,想必就是哭出来的。她心情沉重地将他送走,瞧着江硕多少有些失魂落魄的背影,又叹了口气,她还真的是不擅长撒谎啊。

  村子里的山货收购会慢慢地到了尾声,却没有完全结束,来自贺门红公司的采购员们从收购的山货中看出了不少问题,找到云村长,说是能给这些山客们来一次“培训”,讲讲采摘一些菌菇的手法和晒干时候要注意的问题。

  秦小渝过去的时候,云村长正不好意思地搓着手,跟几位等着的采购员道歉,“李老师.王老师,知道恁都是为了老乡们好,可是那些老山客都赶着回家呢,这.这培训,还是”

  他吞吞吐吐说不出来,可老李也不是没眼色的人,打眼随便瞧瞧那些蹲在路边等着发钱的闲散老乡们,就知道人家是瞧不上他们的培训。

  贺门红公司的老采购老李抽了口烟,拦住了有些激动的小王,“云村长,咱们这次还是放松了些标准的,往后要是往严里卡,很多都是不合格嘞,老山客不听,那新手们总能请过来吧?”

  这个“请”字让云村长多少有些不自在,他一眼瞅见了秦小渝,招呼她过来,“哎哟哎哟,这帮村民们现在都不听俺这个老头子的了,得让小秦去请!”

  秦小渝收到了他的好意,朝着他笑了笑,帮着贺门红公司搬了十几袋山货作为感谢,还给这些采购员都送上了二花茶,“这也是火星庙的一点心意,以后希望常见面!”

  她首先找上的是在相对熟悉的本村大哥们,他们先前就把手里的山货交了上去,正蹲在大树下等着复称拿钱呢。

  秦小渝把她和江硕见面的交谈都告诉了贺烨,犹豫了一下说道,“我瞧着他有点儿难过,但还是关心地问了不少关于你们的问题。贺姐,咱们这样是不是不太好?”

  “来,妮儿,站这边,恁那儿是下风处”,张哥瞧见她,热情地招呼她。

  “江家与我有血脉关系,这是生恩,是谁都躲避不了的。如今知道江家情况困难,我是帮还是不帮,这若是帮,那要怎么帮,若是我那生母让给大哥安排个工作,帮不帮?若是再让帮着找个嫂子,帮不帮?若是嫂子又生了个老来子,帮不帮?”

  当晚,秦晓月接到了来着贺烨的电话,贺姐的声音听起来依旧是那么亲切有活力。

  秦小渝待小王的介绍告一段落,抓住机会举手大声提问,“小王老师,畸形菇都有啥样的?”

  秦小渝的脑袋已经垂了下来,她明白贺姐的未尽之意,也懂赤贫的江家若是知道大女儿如今的身家,那就和中了头彩没什么区别,而从贫苦一步到暴富,往往不是什么好事。更何况事已至此,贺姐其实并没有帮助江家的义务。

  采购会的余韵好几日都没有散去,拿到钱的老乡们兴奋得不行,坐火车去城里的人都多了起来,秦小渝作为和贺门红联系的纽带之一,受到了往来老乡们一遍又一遍地夸奖。

  她听出的对面的沉默,接着说道,“贺姐,我不是说咱们不该小心,说实话我第一次听到江家老太太说要找回女儿的时候,也觉得很不对劲,可是只是”

  “小秦,我知道你的意思,你只是想说不要考验人性”,贺烨见多识广,一眼看出了她的纠结,反问道,“那你有没有想过,其实江家说要找我,也是对我人性的一种考验?”

  山货采购会结束了,一袋袋装好的山货在凌晨被搬上了小火车,小王在临走之时给秦小渝送了一把小铲子,“谢谢你上午帮我解围,这是咱们公司研究所做的采山货的多用铲,可以挂在钥匙扣上,好用的很!”

  “我读书不多,却也知道穷则独善其身,达则兼济天下”,贺老板感慨了一句,“这些年我帮过不少人,却发现有时候陌生人最知感恩,身边人往往不知足。”

  秦小渝笑了笑,听话地挪到了上风处,也学着几个大哥的样子蹲了下去,“建军伯.建民叔.云安哥,张哥,内边采购员说要给咱培训呢,你们不想去么?”

  秦小渝眨了眨眼,带着疑惑过去了,又领了任务离开了。没办法,她就算再迟钝,也能瞧出来采购员们和云村长之间的气氛不太对,她总不能在这时候拆台吧?

  云建军沉默地抽了两口烟,直到烟屁股将近烧到手指,才狠狠的嘬了一口站起来,“走,咱也去听听看!”

  十块钱在城里可能连杯奶茶都买不到,对火星庙的老乡们意义却很重大,山货一斤多卖出去十块,就可能多换回来一袋子化肥.一件农具或者是一块肉。

  小王怔了一下,感觉到老乡们都盯着他看,张了张嘴没能说出话来,旁边站着的老张走了上来,拿过了电子喇叭,开始了介绍。

  她半天也没说出来自到底觉得哪里不对劲,电话那边的贺老板这一次却没有指责她天真。

  云安看了看沉默的众人,先站起来跺了跺脚,小心翼翼地问道,“我算是半路才上山的,要不,俺先去听听?!”

  “去啥去”,云安随手在脚边摁灭了烟屁股,不屑地说道,“恁瞧瞧,咱这里头哪个不是在山里头长大的恁再看看健民叔,这可是五十年嘞老山客,咋还比不上那几个小子?!”

  “我知道了,贺姐”,她冷静了下来,“你说接下来咋办,我就照办!”

  这天早上,她正在院子里面拾掇改建厕所所需的材料,就听得门口有动静传来。

  秦小渝也跟着一起笑,可笑过了之后,云安突然说道,“嘿,还真是有些道理。不说咱们县城了,先前不是习路他爹打工回来么,说城里头市场里的菜都洗得干干净净的,一个个摆好,真跟选美似的”

  张哥也跟着站了起来,装作不在意地咳嗽了一下,“我去问问老赵老胡他们去不去。”

  秦小渝眼尖地瞧见了,接着往下说道,“采购员说的标准是城里人的标准,城里人都喜欢干净.漂亮的蘑菇,就算是野生蘑菇,也得漂亮的才中!”

  云安他们一下子笑了出来,张哥笑呵呵地接嘴道,“小秦你这可是太为难咱了,咋采个香菇还得选个娘娘出来?!”

  秦小渝赶忙点头,“城里都是这样的。再说你们看人家公司设的品级标准里,对干蘑菇的品相.蘑菇梗长短都有要求。我刚才可是听王采购员说了,今儿好多二等品,只要采摘的时候多注意一点,就都是一等品了,这两者中间可是差十块钱呢!”

  “真嘞?”云建军深深地嘬了一口烟,趁着吐气的时候看向秦小渝。

  她瞧着这边的氛围还不错,便悄悄溜回车站卖票去了。

  秦小渝在最后站着,听到身边站着的老乡挠了挠头,低声问道,“畸形菇是个啥菇?”

  “哈哈,小秦,我可听说了,今儿的采购会你可帮了大忙了”,贺老板对她夸了又夸,才问到江家的事。

  秦小渝动之以钱,晓之以理,很多说动了不少等着的老乡们,去听贺门红公司采购员的培训。

  她这一提到钱,蹲在附近的几位耳朵都动了动。

  只不过不知道是不是老张刚刚被得罪了,竟然是派年纪跟秦小渝差不多的小王出来当了讲师。小王紧张地读了一遍品相要求规定,让下面的老乡们都听得云里雾里的。

  山里头的老乡也有着自己的骄傲,他们虽然穷却是大秦山真正的主人,是世世代代居住在这里的人,也是对这里最熟悉的人,现在竟然有外面的人过来对他们说,你们采山货的手法不对,这让老乡们怎么受得了?

  秦小渝嘿嘿笑了两声,“哥,你这话说得,人采购员可不是来砸场子嘞,人家是来帮恁们多赚钱嘞!”

  云建民则是看向云建军,他是这帮老山客里资历最老的那个,“大哥.”

  “咳咳.”秦小渝还没过去就被吞云吐雾的大哥大叔们呛了下,挥了挥手。

  而自从秦小渝问出第一个问题后,老乡们好像也放松了不少,陆陆续续提出了自己的问题。

  品相要求中对畸形菇的描述并不明确,也难怪老乡们不太明白。

  “若我只是个机械厂的小工,与江家相认倒不是很难,只可惜两家现在相差太远,实在是……”

  “对,就是她就是她,你看看咋样?!”铁门外有三四个身影,一位穿着衬衫的男子被拱在最前面,周围围着四五个女人,左边的女人手里还抱着个娃,看着与他有五六分带像,应该是他的姐姐,而右边拽着那男子的胳膊往前的大娘看上去是他娘,大娘身侧还站着另一位大娘,她的打扮则是有点奇特,头上居然侧带了一朵红花,让秦小渝多看了两眼。

  “请问有什么事么?”秦小渝朝他们走了过去,却见最前面那男子突然面色通红,朝着旁边人点了点头,然后扭头跑掉了,而他身侧的大娘则是欣喜地不行,朝着铁门里的秦小渝直招手。

  秦小渝被这诡异的一幕吓得停下了脚步,迟疑着不敢向前,“大娘,你若是想喝水,门外的桶里就有,若是要买票,现在还有点早。”

  “嗨呀!恁这妮儿!”那大娘一拍大腿,笑成一朵花儿,她扯着身旁戴着大红花的那位大娘说道,“这是咱们十里八乡都有名的秦保山,来是跟你说大喜事哩!”

  秦小渝并不知道保山是什么,出于礼貌还是开了门,只不过她也有些谨慎,并没有让这几人进来,而是拎着板凳出去了。

  “什么事?”秦小渝拎了两板凳,一个给了抱着娃的大姐,另一条分给两位大娘,自己就蹲在了门口的阴凉里。

  那位被称为秦保山的大娘上下打量了她两眼,默不作声地朝着另一位使了个眼色,还点了点头,而接收到信号的那位大娘则是开了口,“妮儿,你是这火车站的管理员秦小渝不?”

  秦小渝点了点头,就见秦保山开了口,“我也姓秦,咱俩五百年前肯定是一家,听说小秦恁是大学毕业就过来了,自个儿在这儿是吧?那恁以后就把我当你亲大娘,有啥事都找我就中了!这位姓顾,家是十八里河嘞,旁边抱着娃的是顾家大媳妇,恁叫姐就中!”

  秦小渝不想几句话下来,自己居然多了个大娘,只好尴尬地笑了笑,还不得不跟她们打招呼,“秦大娘,顾大娘,顾姐姐,来这火车站是.”

  秦大娘却不接她的话茬,抓住了她的手说道,“一个人来乡下,受苦了啊!你一个妮儿,家里面咋肯放你来呢?爹娘都不担心你?”

  秦小渝在三人的眼神中,莫名有一种被堂审的错觉,她已经大概猜到了这是什么事,便站了起来,居高临下地说道,“我没有爹娘,从小就是孤儿。”

  顾大娘的眉毛不受控制地抖落了好几下,伸手握住了身边人的胳膊。

  秦大娘似乎也没想到会是这么个回答,她的嘴角抽了抽,也跟着秦小渝一起站了起来,扯着顾大娘往水桶那边去,“哎呀,俺们来就是听说前一阵儿那个山货会是恁出了不少力,想来唠唠嗑”

  她打了一碗水,又给有些别扭的顾大娘递了一碗,笑着回身夸秦小渝,“真是的,大娘刚不是有意嘞,你可白介意,咱们这整个伏牛山,以后就是你的娘家!”

  秦小渝点了点头,心里却觉得好笑得很,她刚才想起来这保山就是媒人的意思,这位秦大娘估计是旁边顾大娘请过来的媒婆,而刚刚羞涩跑走的估计就是顾大娘家的儿子。

  而她们会来相看的原因刚刚也说了,怕是听说她和采购会背后的贺门红公司有关系,只不过顾大娘没想到她竟然是个孤儿,一下子脸色都白了。

  秦保山则不愧是媒婆,还能镇定地拉着顾大娘跟她聊了几句,这才带着另外两人匆匆离去。

  秦小渝摇了摇头,返身回去修厕所去了。

  上次她将院子里的排水沟重新修缮了一遍,后来等固定的胶干了之后,发现流水不是很通畅,这才发现是排水管通往的沼气池满了,让云村长安排人过来掏了池子,才能通畅地下水。

  起初她只是想将旱厕改成能够排水的厕所,可一想自己要在这里待三年,便又重新设计,在院子里设计出了一个小厕所还带着个小小的淋浴间。

  建造新厕所的材料是姬昂赞助的,他爹是县城里干工程的,通过火车运过来一些废弃的轻钢板。这种钢板多是用于活动板房,也就是工地上的临时住所。

  而秦小渝拿到的这些板材则是多次使用后报废了的,她按照自己的设计将废板材重新打磨裁剪,然后在仓库与墙根之间的位置将这些板材组装了起来,形成了两间小屋子,只不过这些板材出处各异,门是红的墙是黄的屋顶又是蓝的,搞的这小屋好似是七巧板拼出来的。

  “模样还不错”,来看热闹的姬昂绕着屋子转了两圈,转头问秦小渝,“你这下水管都确定好位置了?那我就下水泥了啊!”

  他是来帮着铺水泥的,不但自带料做免费工,还给秦小渝带了个陶瓷蹲坑,“从我舅家仓库里拿的,这是样品,不收你钱。”

  秦小渝千恩万谢,直许诺说改天要请他吃顿好的,至于其他的则都是在这乡里四处拼的,比如淋浴间外用于储水的大桶是从村长家得来的,洗澡用的皮管是她从仓库里面翻出来的。

  她和姬昂从下午一直忙到晚上,才将两间屋子都弄好,现在只要等水泥干了就能用了。

  当晚的火车站迎来了一名特殊的访客,他穿着一件土绿色的T恤,拖着个脏兮兮的土绿色大包,下乡就冲着小院儿喊,“吕姐!来碗水喝喝!”

  正帮老乡拎笼子的秦小渝一听赶忙应声,“吕姐退休啦,以后就是我在了。你先把袋子靠边放.”

  她话还没说完,路过的老乡就帮助他把大袋子抬着往砖路边放了放,又热情地给他指着铁门,“门口就有凉茶,小渝都给备好嘞,走,一块喝一碗去!”

  “可以啊!”那人抹了把汗,跟着老乡勾肩搭背地过去了。

  等到秦小渝忙完了,那人还给她递过来了一碗凉茶,“我都听老乡们说啦,小秦,你可真不赖!”

  “嘿嘿”,秦小渝被他夸得有点不好意思,看了看他的衣服和装备,“你是来送快递的么?”

  那人这才一拍脑袋,“瞧我,我是邮政的,我叫李磊,来火星庙送信.送包裹.啥都送!哎呀呀,先前我都是骑着我的电驴到处跑,只可惜这两天它不太舒服,我才能坐火车舒服舒服”

  秦小渝被他的舒服不舒服绕晕了,瞧着他坐在大绿包前收拾里面的包裹,便凑上去帮忙,“李哥,你是只送火星庙么?咱这儿包裹是不是不多?”

  “嗨,哪可能!”李磊一边理着包裹一边回答,“这从王村开始到最里头的弄潮峰,都是我的地盘,只要有人寄,我就得去送!只不过实在是太远了,时效可能就慢了点儿,嘿嘿,你能理解吧?”

  “理解理解”,秦小渝点了点头,李哥刚刚撩起了袖子,光是从那黑白分明的胳膊就能看出来他肯定很辛苦,突然她从大包裹下面摸出了一个红色的大信封,便好奇地看了过去,“这是什么?”

  “哦哦”,李磊瞧着那大红色的信封笑得很开心,“这就是我着急来你们这儿的原因,来传喜讯来喽!”

  秦小渝也笑了起来,这大红色的信封很薄,却的确是天大的喜讯。这是云小珍的师范录取通知书,她是云鼓的堂姐,秦小渝见过她两次,一次是在小树林里,另一次是在村里的路上。

  女娃娃们之间的友情还蛮简单的,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云小珍也帮着做木工了,第二次在路上相遇的时候秦小渝就主动朝她笑了笑,也得了对方的一个微笑。

  “真好”,秦小渝没想到火星庙还能出个大学生,更惊喜的这人还是有过两面之缘且有好感的小妹妹。

  “真是不容易啊.”李磊摇了摇头,“前两年我还能送十来封通知书,今年就两封,两封!现在的小娃儿们个子都没长开就慌里慌张嘞出门打工赚钱去了,读书虽说好,可它不饱肚儿啊”

  秦小渝沉默了,她想到了三门鸭蛋的云鼓和两门鸭蛋的习路,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,农村的孩子们不再将读书视作是能够改变现状改变阶级的道路,而是被外出打工回村人士们所描述的花花世界迷了眼,认为早挣钱早享受。

  愿意安心读书的人越来越少,辍学外出打工的年纪越来越小,十六七.十四五,这些孩子们连身份证都没有,就被“工头”们带进了工厂的流水线,成了那里的一颗钉,一条履带,一张没有名字的工号牌。

  “行了”,李磊在她沉默的时候收拾好了东西,秦小渝赶忙将云小珍的通知书递了过去。

  “我走啦,还得去借村长家的骡子.”李磊艰难地将大绿包背上,压得他背都弯了,秦小渝刚忙过去帮忙扶着。

  “李哥,你会不会骑自行车?我这儿有两辆二八,中不?”

  这自行车是先前从仓库里翻出来的老式车,秦小渝把它们修好了,却不能控得住把,只能每天在车站门口练练,根本不敢骑远,此时见李哥被这绿包压得难受,赶忙就推了出来。

  “嘿,这老家伙,得劲儿!”李磊将大绿包固定在后座上,斜着车子勉强跨了上去,他虽说上车比较费劲儿,可双手下压把把手握的很正,脚一蹬就骑了出去。

  “小秦,等俺回来~~”李磊骑了一段儿,还扬起了一只手朝着她摆了摆,让秦小渝羡慕不已。

  云小珍考上了大学,这是一件值得庆贺的事。

  秦小渝第二日一大早就赶了个早集,买了五斤五花肉和一壶油,打算去她家好好恭喜恭喜她。

  谁知道她正洗着衣服还没过去,云鼓就红着眼跟个屁股着火的猴儿一样窜来了火车站,拍着铁门对她大喊,“姐!小鱼姐!你快来啊!救救小珍姐,她要被三奶奶打死啦!”

  云鼓其实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下意识地就跑来了火车站,或许是因为三奶奶打小珍姐是因为她要去上大学了,而一想到大学生他就想到了小鱼姐,就着急忙慌嘞跑了过来。

  秦小渝大吃一惊,按照她的想法,云小珍现在就是火星庙的希望,是村子里的骄傲,更是云家光宗耀祖的人物,怎么要被打死了?!

  她连手上的泡沫都来不及擦,五花肉更是顾不上拿,骑上自行车捞起云鼓就往村子赶,路上才来得及问他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。

  “三奶奶家就在俺家对面,今儿我在门口蹲着吃饭嘞时候,有个叔叔给三奶奶家送了个红信封,然后三奶奶瞅见了,就要撕那个大信封,然后小珍姐就跪着求她不要撕,然后三奶奶还要撕,然后小珍姐抢了下来,然后三奶奶就打她了”

  云鼓跑得还有点喘,一连说了五个然后,却让秦小渝更是惊讶,怎么这云小珍的父母都没发话,她奶奶反倒是不让上学了。

  “三奶奶在家可恶了,全家人都得听她嘞,她还常常来俺们家跟俺奶状”,云鼓撇了撇嘴,丝毫不反省经常淘气的是自己。

  等秦小渝赶到的时候,云鼓家对面的房子周围已经围了不少人,她将车子一支,把云鼓拎了下来就往那边儿赶。

  她个子够高,哪怕是站在人群外围也能将院子发生的事看得清清楚楚。云小珍抽泣着跪在院子里,垂着头看不清样貌,却能从她紧握地双拳看出她复杂的内心。

  她找到了云小珍,又去找那重要的红色信封,发现它正在云村长的手里面握着就稍稍放心了些,而云村长和两名老爷子正在劝破口大骂的云三奶奶。

  “恁这个瘪可叉子,恁跟恁爹说先前是去县城打工嘞,啊,恁是去读书嘞?!恁每个月交回来的钱哪来的?恁说!是不是干什么不要脸嘞勾当了?!啊?!”

  云小珍被她骂的一怔,不敢置信地抬起了头,望向自己的奶奶。

  秦小渝倒吸一口凉气,看到了她脸上两个手掌印,左脸都已经微微肿了起来。

  云村长皱着眉拉了一下云三奶奶,“乱说啥呢!那可是恁亲孙女!”

  “啥亲孙女?!啊?!”云三奶奶气得口不择言,被两个人扯着却还是梗着脖子张口就骂,“不要脸的贱胚子!她做出这种事还敢进云家的门?!呸!我看她就该一头撞死在这儿,咋还有钱活着!要不她哪来的钱?谁给她的钱交给家里呢?谁给她的钱让她去读书考学嘞?要不是看上她这幅身子,她还有啥能拿嘞出来的!”

  三奶奶的话让围观的人都小声议论了起来,特别是云小珍张了张口,居然没有反驳,让人们的眼光更加肆无忌惮了起来。

  秦小渝握了下拳,直接拨开人群走到了院子里,沉默着走到了云小珍的身边,扯着她的胳膊硬生生地将她拉了起来。

  云小珍惊讶地抬头望向她,却读不懂她眼中的情绪。

  “瘪三!你敢起来?!老娘打死你!”

  感觉到云小珍打了个哆嗦,秦小渝用双手扶住了她的手臂,认真地盯着她说道,“站直了,你没错!”

  三奶奶气得发疯,连秦小渝一起骂,云村长也不赞同地皱起了眉头,而瞧见有外人掺和进云家的家事里,在云奶奶身后扯着她的两个小辈不免有些分心,三奶奶一使劲就挣脱了,朝着立着的两个姑娘跑了过去。

  小老太太身量不高,两只小脚捣腾得倒是很快,气势汹汹地就跑了过来,伸手扯了一把秦小渝,却没有扯动。

  “给俺滚开!”云三奶奶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将秦小渝推开,随即就扯住了云小珍的胳膊,抡起一巴掌就往她面上扇去,却被一只手给抓住了。

  秦小渝的双眼冒着光,“再打人我就报警了!”

  “我呸!俺打孙女儿,警察还能管得着?!”三奶奶啐了一口,却因着身高的问题只落在了秦小渝的肩膀上,她动了动胳膊想要将手挣出来,却发现自己动不了,直接双脚一蹬往下出溜,躺在了地上。

  “打人了!打人了!国家的铁路打人了!”

  云三奶奶身上的汗衫质量不咋好,随着她这么一坠,刺啦一声就留了一段儿在秦小渝的手里,而她本人则是不管不顾地在地上打滚,一边滚一边喊着说秦小渝打她了。

  秦小渝的嘴角抽了抽,却坚定地扯住了云小珍的手臂,带着她往云村长那边走过去。

  云三奶奶无往不利的手段还是第一次失利了,往常她只要这样往地上一趟,叫喊几句不活了之类的话,家里面的哪个小辈不是服服帖帖的?

  她突然想到火车站的那个妮儿也是个大学生,“果然读书都到狗肚子里了,连老人都敢打,这读书顶个狗屁用!”

  云家的两个小辈也被这一番变故给惊到了,这才跑过去将三奶奶扶起来。

  “

  秦小渝站在了云村长的面前,“把通知书给我。”

  云村长的眉头拧了起来,将大红信封往身后一别,“小秦妮儿,这是云家的事儿,和你无关,再说了,小珍,你连大伯都信不过么?”

  云小珍往秦小渝的身旁靠了靠,态度很是明显。

  云三奶奶被两个小辈儿搀着,心情好了一些,她拍了拍身上的灰,对云小珍说道,“珍妮儿,今儿当着全村的面,恁就好好说说,钱到底是哪来嘞?”

  她看云小珍又往火车站那妮儿身后缩了缩,冷笑着转向了围观的人们,“珍妮儿上到初中就退学嘞,一直跟家里头说她搁县城打工,现在却考了个啥子师范回来,那她每个月给家里头的钱是哪来的?”

  秦小渝感觉到云小珍扯着她胳膊的手紧了紧,却仍是没有说话。

  云三奶奶更是得意,“咱们云家虽说不是啥望族,可也是火星庙有脸面的大姓,这丫头在外面做错事了,咱还不能教训了?”

  云村长也站出来劝秦小渝,“这是云家嘞家,咱们会解决的,你一个外人就别瞎掺和了。”

  “云村长”,秦小渝也撂了平时的笑模样,“您要是觉得我没有权利管,不如就将魏副书记请来?若是魏副书记也不够,我去县城里请请日报晚报的报纸,让火星庙出出名怎么样?!”

  云村长没想到她会这么说,左顾右盼地叹了好几口气,叼着烟不说话了。

  云三奶奶却不像他那么好打发,她也不打人了,就戳着秦小渝的身子,一个劲儿的逼问云小珍,她的钱到底是哪来的。

  她好似完全忘记了面前的是她的亲孙女,而在院子角落无声流泪的那位妇女则是云小珍的娘,旁边只蹲着抽烟的那个中年男人则是她的父亲。

  云三奶奶的视线也落在那两人身上,她呵呵笑了两声,“云为,云为家嘞,恁们的妮儿成了个烂妮儿,恁俩还有脸站着?!”

  云为抬起了头,看向云小珍的眼神让秦小渝的汗毛都立起来了,他也不站起来,直接不作声跪了下去,而紧跟着跪下去的则是云小珍的娘。

  秦小渝听到云小珍的抽气声,侧身一看她捂住了自己的嘴,满眼都是眼泪。

  “要不.”云小珍对上了她的眼,艰难地说了两个字就再也说不下去了。

  云三奶奶更是得意,“老子训儿,天经地义!我看她护得了你一时,护不护得了你一世!”

  “你倒是开开读过书的金口啊,钱到底哪来的?姘头到底是谁?人家瞧上你啥了?!”

  “钱是我给的,大学是我让小珍上的,怎么了?”人群外突然传出了一个男声,让三奶奶一瞬间乱了表情。

  一位和云为长得很像的男子走了进来,他明明和云为的年纪差不多,头发却几近全白。

  “小二.”,云三奶奶失神地叫了一声,抬脚想要往前,却随后在看到那男人厌恶地眼神后停了下来。

  “大哥大嫂”,那人不理会三奶奶,却朝着云为夫妻打了个招呼。

  云村长也走了过来,感慨地拍了拍他的肩膀,“云飞,你这些年去哪了。”

  “去哪了”,云飞苦笑了一下,“不过是赖活着罢了,小珍是个读书的料,哥你也可别跟着她乱来!”

  他这句话直接刺激到了云三奶奶,她失控地朝着云飞大吼,“恁还在怪我!我就知道恁还在怪我!恁就是读书读得心野了,非要出去!现在还教唆着珍妮儿出去!不孝!不孝!!”

  “不孝?”云飞却哈哈哈笑了起来,他举起了左手,长长地袖子滑落,露出只剩下三只手指的手,“我当年从这里出去,付出了两根手指的代价。”

  云三奶奶被那只手吓得往后了一步,仍是在嘟囔着什么。

  云飞却不听她的话,左右看看,从墙角拎起了劈柴的小斧头,“来,娘,恁说说,这回小珍想去上大学,要付出啥代价?一根手指?一只手?还是这条命!”

  他说着就将斧头横在了自己的脖子上,吓得云三奶奶一声尖叫,“小二!俺当年真嘞不是故意的!真的!娘真的真的只是不想让你离开啊,你才是娘心尖上的肉啊,你要是走了,娘要咋活啊!”

  云三奶奶瘫坐在了地上,一边儿拍着地一边抹着泪,“娘真嘞不是故意的,当时,当时只是想着说给你手上造一点伤,你就不会去当啥子飞行员了。娘真的不是故意的啊,天地良心,你是娘身上掉下来的肉,娘怎么舍得伤了你啊”

  她哭的撕心裂肺,云飞却不为所动,“掉下来的肉?亲生的?就因着你不想让我走,你就能半夜砍了我两根手指头?是啊.飞行员我是当不成了,我也是个废人了,你满意了?你生了个废物,只有三支手指的怪物!”

  秦小渝听得目瞪口呆,回头用眼神询问云小珍,就见她朝着自己点了点头,简单说明了她小叔的事。

  原来当年有空军来山里头招飞,云飞的身体条件和知识水平都够,直接拿到了录取通知书,而云三奶奶却不想让小儿子出去,当夜拿了刀去儿子的屋,想要在他的小手指上拉个深点的口子,让他走不了。

  谁知道云飞猛然因痛惊醒,兵荒马乱之中被刀砍掉了小拇指和无名指,自然是当不了飞行员,却也因此远走,再也没回来过。

  “我小叔当年是村里最有出息的人,我辍学外出打工,他找到了我,说知道我成绩不错,问,问我想不想读书”

  就这样,云小珍在他的资助下有了学上,却在报考的时候失误填了家里的地址,而这几年间她都没怎么见过父母,这才选择在高考后回来,却天天被骂丢了工作的没用玩意儿。

  “都怪我,都是我的错”,云小珍刚刚只是哽咽,现在才嚎啕大哭,“我原本是想让小叔第一个看到通知书的!我不该,不该回来的!”

  她没说的是,其实是故意将通知书寄回家的,只想让爹娘和奶奶看看她也是读书的料,想让他们知道是小叔帮了她,却没想到会变成这么个局面!

  作者有话要说:可悲的是云飞的事是真的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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